中国军队演习常态化 空中战略投送仍是难点

“跨越-2009”演习现场 新华军事特约记者 刘逢安 摄

10月22日，参加对抗演练的空降兵某部“遇袭”后对“敌人”展开火力压制。新华社记者 姜帆

　　新华网北京12月10日电 黎云 刘逢安 题：在演习中学习打仗——从2009中国军演透视解放军训练改革之路

　　回顾总结2009年的中国军队，高频率的军事演习是一个夺目的亮点。

　　截至2009年11月30日，经媒体公开报道的较大规模实兵演习(演练)就有18次之多，2009年是中国军队名副其实的军演之年。

　　其实，2009年之所以成为军演之年，最重要的原因之一是在2008年，新的《军事训练和考核大纲》颁布，一场按照新大纲开展实战化训练的探索正在解放军上至总部机关，下至营连指挥员中悄然进行。

　　走进2009年中国军演，不难解读中国军队训练改革的方向和新思路。

　　常态军演打开战斗力上升通道

　　如果不打仗，靠什么来检验部队战斗力和军事训练水平？显然军事演习是最有效的方式。如果说，以前举行军事演习是一件大事情，2009年，也许就是中国军队演习常态化进程中重要的一年。

　　回顾2009年，为宣示某种政治目的而举行的军事演习极少，绝大多数军演都被冠以了“对抗”、“检验”、“研究”等目的。简单地说，军演真正成为提升战斗力的一种重要途径和检验手段。

　　“通过演习来摸部队的底，通过演习来检验我们的武器装备和技战术水平。”总参军训和兵种部的一位负责人介绍说。在总参谋部的主张下，演习常态化成为一种共识。

　　由石家庄陆军指挥学院研制的模拟交战器材，陆续下发装备到各军区的合同战术训练基地，演习现场评估系统也经过数次升级换代。各大军区还建立配备了一支专业的“蓝军”部队来当作部队的磨刀石。基地是战场，“蓝军”是“敌人”，模拟交战器材是武器，一种新的训练模式正在生成和完善。

　　在“必胜-2009”实兵自主对抗演习中，红蓝两军各由一个装甲旅和步兵旅担任，两军自主对抗，来自总部军训部门和院校的专家只当裁判，不出题目，给足了两个旅长充分发挥智慧的空间。“我不相信哪个旅长愿意甘拜下风。”南京军区军训和兵种部一位负责人说，强烈的求胜愿望使部队恨不得把“敌人”生吞活剥。

　　在“火力-2009”炮兵防空兵实弹研究性演练中，炮兵防空兵的7种基本战法和17种基本打法得到实践检验。

　　而在历时数月，出动兵力达5万余人的“跨越-2009”系列军事演习中，来自四大军区的四个主力师，以及配属的空军、陆军航空兵部队，全面接受了远程机动、复杂电磁环境和全域作战能力的考验。

　　为了检验战斗力，各部队在这场演习中也是铆足了劲。“跨越-2009”中，济南军区“猛虎师”长途跋涉到达酷热的广西北部，主攻部队在40度高温下攻下山头后，又一鼓作气向“敌”纵深追歼10公里，数十人中暑晕倒，仍未动摇指挥员决心。“上级机关想知道部队到底有什么样的战斗力，我们也想知道部队到底能不能打。”该师师长胡武帅事后这样说。

　　事实上，济南军区连续几年举行的“确山”、“铁拳”等系列军事演习，已经成为军区检验部队战斗力的重要方式。

　　难点仍在，探索继续

　　不用讳言的是，中国军队在军事训练方面需要解决的问题还有很多。

　　2009年，不是每个难题都可以迅速有效地得到解决，但中国军队在军演中没有回避这些难题，探索和研究始终在进行。

　　指挥体制问题是必须面对的第一个难题。联合作战指挥的概念，继续得到实践检验和诠释。“前锋-2009”演习就首次检验论证了解放军基本战役军团构建联合作战指挥机构、运行机制、作战样式、保障模式等内容。参加演习的除了陆、空军以外，还有11个兵种部队。

　　“砺剑—2009”以作战任务为牵引，按照联合战役训练带动部队联合行动训练的要求，依托战区由各军兵种分头组织，集中研究联合训练的运行机制、组织形式、方法步骤和联训保障，实践探索了联合训练的训法。

　　“联合-2009”更是从战斗力深层次的关键环节出发，整合陆海空三军、以及二炮、武警、地方政府的训练资源，走开了三军一体、军民一体联合训练的路子。

　　在“跨越-2009”中，师级作战指挥所，已经为空军指挥员和陆军航空兵指挥员留出了座位。

　　除此之外，中国军队也正在进行“合成营”指挥体制和作战方式的探索。步兵、装甲、炮兵、防化、特战，甚至航空兵等多兵种在营的框架结构下组织合成训练。在演习中，合成营营长可以直接呼唤武装直升机进行对地火力打击。

　　远程投送能力，特别是空中战略投送能力，也仍然是难点。

　　以军用、民用航空运力运送精干指挥机关和特战分队，依托高速公路组织摩托化部队快速开进，利用高速铁路和动车组运送铁路沿线的轻装部队，采取铁路机动方式输送重装部队，成为中国陆军立足国情和现有装备，进行远程兵力投送的有效方式。各部队也加强了针对性的技能培训和经验总结。

　　多份公开报道显示，把一个装甲团的战车从铁路平板车下卸载下来并集结完毕，各部队的时间都在一个小时之内。

　　而在动车组两分钟的停车时间内，一个全装步兵连的登车演练也很成功，两个小时后，这个连就到达了摩托化开进需要4个半小时才能到达的集结地域。

　　济南军区“猛虎师”一个摩托化步兵团创造了战斗背景下全团单日摩托化行进916公里的最高记录，该师一个炮兵团也创造了全团单日行进800余公里的炮兵最高记录。

　　“空降机动-2009”则以遂行多样化任务和适应信息化条件下大规模作战为背景，进行了中国空降兵历史上最大规模跨区战役机动综合演练。空降某军所辖3个师的13000多人、1500余台车辆、7000多套件装备。在持续20天的演练中，在鄂、豫、皖、苏4省区间多方式多路线机动2000余公里，2次在预定地点集结并展开实战、实弹多地形多课目演练。

　　由装备技术的改变而带来的作战、训练方式以及作战思想的转变，仍然引人关注。一位炮兵专家介绍，比如说以前必须要有步兵坚守阵地才能控制阵地，代价非常大，现在完全可以将阵地控制在炮兵的火力覆盖范围之内，变人力控制为火力控制。“那么以前我们需要演练步兵如何夺取和守卫山头，现在则需要演练如何实施炮火覆盖和控制。”这位专家解释说，这也是“火力-2009”演练的目的之一。

　　信息作战和精确打击能力引人注目

　　信息化、复杂电磁环境、精确打击，几乎是2009年每一场演习的关键词。

　　不管在是以检验空降机动能力的“空降机动-2009”，检验部队联合训练、基本战役军团联合训练的“前锋-2009”，还是检验全域作战能力的“跨越-2009”系列跨区演习，都将整个演习放置在复杂电磁环境下进行。

　　以信息化条件下的隐蔽伪装能力为例，济南军区副参谋长马秋星介绍，除了传统的防“敌”抵近侦察、电子侦察等手段以外，防“敌”侦察卫星、高空侦察机侦察等信息化反侦察手段更是重中之重。作战班班长都要掌握防“敌”侦察卫星的理论和方法。侦察卫星过顶、“敌”无线电侦听、无人机临空等情况都是演习科目之一。

　　信息化条件下的作战思想和作战方式正在发生深刻的变化。部队到底在信息化条件如何跑得快，躲得了，联得上，打得准，有效实现自己的战略决心，远远不止是规避“敌”侦察卫星过顶那么简单。

　　因为信息化，战斗机可以在超视距外，发动对地空目标的精确打击；因为电磁干扰和攻击，指挥控制系统会失灵……在解放军理工大学的实验室里，就在真正的一瞬间，强电磁波像一张无形的大手，猛力地拍打着演示计算机，巨大的冲击波使屏幕剧烈地抖动，变黑，瘫痪。这种以对复杂电磁环境的真实表现，使很多老步兵出生的军队领导感到震撼。

　　在总参的直接指导下，广州军区组织了“火力-2009”演练，重点研讨全军炮兵、防空兵信息化条件下精确打击问题。除了要求炮兵防空兵“打得快、打得准”，还要求必须“打得精”。这也标志着解放军的精确打击概念正在由“精确制导武器的点穴打击”向“陆军火力主战兵种精确打击”延伸。

　　从这个意义上说，在信息化条件下，炮兵是战争之神的地位依然还在。“跨越-2009”演习进行到战斗实施阶段，“猛虎师”主动申请试射多型新型火炮弹药，其中多为可以进行精确打击的炮弹，为弹药生产和改进提供参考数据。

　　在“铁骑-2009”合成战斗群实兵演习中，参演部队则重点探讨了机械化部队在信息化条件下如何以合成战斗群编组。毫无疑问，这些探讨和经验对于解放军以后的发展是有益的积累。

　　透明开放成为军演标签

　　2009年的中国军演，开放程度之高，也是前所未有。中国军队对待军事演习的态度已经从密而不宣逐步向主动发布转变。

　　透明开放的表现之一在于向外军开放。在2009年的演习中，“必胜-2009”实兵自主对抗演习和“前锋2009A” 陆空联合火力打击演习属于涉外演习，演习不仅对外军军官全程开放，外军军官还可以登上中国最先进的坦克、飞机上进行近距离观察和拍摄。甚至还有外军军官登上中国新型的“勇士”指挥车，过一过驾驶瘾。在“前锋2009A”中，正在解放军国防大学、空军指挥学院学习的73个国家军队学员和3个国家的军事观察员昼夜全程跟随观摩，并与中国军人互动交流座谈。

　　透明开放的表现之二在于媒体的多层次参与。在“和平使命-2009”中俄联合反恐军事演习中，除了世界各国驻华武官都接到了国防部的邀请函，还有中俄两国数十名记者对演习进行全程报道。沈阳军区按照国际惯例多次现场发布演习消息，并设立了新闻中心接待中外记者，为记者提供互联网、国际长途电话和传真服务。

　　包括来自中国香港的中俄媒体用高效的工作，向世界传递了中俄军事互信与合作的信号。

　　“跨越-2009”跨区系列军事演习也是2009年媒体的关注重点，曝光率极高。媒体记者甚至被允许参加司令部的一些高级别会议。对于“跨越-2009”演习的报道内容不仅停留在信息发布，还延伸到作战思想、作战方式和装备建设的报道，演习全景式展示给读者，让全世界有机会近距离观察中国军队的和平崛起。据新华社的统计，关于“跨越-2009”演习的新闻通稿，最多时被200多家国内平面媒体和40多家国内媒体同时采用，网络点击率也一直居高不下。

　　中外联合军事演练(习)是透明开放的表现之三。除了“和平使命-2009”外，中国军队还与外军举行了大小5次联合训练和演习。正在索马里海域执行护航任务的中国海军第三批护航编队与俄罗斯海军护航编队举行了“和平蓝盾-2009”联合演习，两国护航编队在沟通联络与会合、编队机动变换队形、旗语通信、航行补给(虚补)、直升机与舰船协同查证可疑船只、副炮对海射击等方面进行了演练，并举行了联合海上阅兵。

　　正在执行联合国维和任务的中国医疗分队在加蓬与加方联合进行“和平天使-2009”人道主义医疗救援行动演练，这也是中国军队和外军举行的首次卫勤联合演习，也是中国军队首次在非洲与非洲国家共同组织的双边联合行动。在“和平-09”海上多国联合演习中，来自中国、美国、英国、法国、澳大利亚、日本、巴基斯坦等12个国家的海军在巴基斯坦卡拉奇附近海域海上进行了搜救、反海盗行动、编队防御，直升机等演练，中国海军特种作战部队首次国际军事舞台上亮相。

　　敢于自我检讨渐成军演传统

　　在“确山-2006”军事演习中，济南军区某师勇于自我揭短，被媒体誉为“鸡蛋里挑骨头”。

　　三年后，军演之后进行深刻的自我检讨，已经不再是新奇的事情，总结大会也鲜有披红挂彩的表彰，检讨在演习中暴露出来的问题，成为了演习后一项重要内容。

　　“跨越-2009”系列演习结束后，四个参演主力师及演习导演部都在总结报告中大篇幅的总结演习中暴露出的问题。这些问题中，大到保守的落后作战思想、技术装备的致命缺陷，小到一连进攻环节的指挥失误、脚气病的防治，有的军区导演部在演习讲评中，讲成绩只用了十分钟，讲问题用了一个小时，讲得当事人汗流满面，坐立不安。

　　某参演部队一名参谋，在电台里用明语通话，并用军用手机发短信询问师基本指挥所，结果被军区技侦部队监听到，监听内容在演习总结大会上当众播放展示，给演习部队造成极大震动。

　　参演某师在长途机动途中，行军间距过大，首尾不能相顾，演习导演部马上随机导调，组织“蓝军”进行袭扰，打得“红军”狼狈不堪。而另外一支参演部队为了拍摄资料片图像好看，命令车队在演习途中缩小间距匀速开进。导调员发现后立即上报导演部，演习部队被扣了分。

　　还有一位指挥员面对导演部设下的诱饵，误判战场态势，定下错误决心，导致部队进入伏击圈，结果受到了导演部和总部机关的严厉批评。

　　通过反复的讲评，以前排山倒海、气势如虹地冲锋看不见了，站得像根立柱一样的形象哨兵看不见，坦克也不再停成方队，而是淹没在杂草之中。演习每进行一天，实战的味道就更浓烈一些。

　　各部队也对暴露的问题采取了积极整改的态度，广州军区某师在演习结束后，就地驻训的方式，把暴露出来的问题一个个消化分析透了以后，再班师回营。

　　“我们总结的经验太多了，总结教训和失误更重要，但这需要勇气。”来自石家庄陆军指挥学院的一位教授在点评时说，自我检讨，其实并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