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空军侦察罗布泊内幕：从泰国起飞空投探测器

　　本报特约记者 常砺天

　　上世纪60年代，随着蘑菇云在罗布泊升起，新中国国防实力的飞跃令西方大感震惊。为掌握中国大陆核计划的进展情况，经美国政府特批，以刺探军情著称的台湾空军第35侦察中队(“黑猫中队”)派出U－2高空侦察机，冒险潜入大漠深处投放监测仪器。根据台军飞行员庄人亮的自述，2月出版的台湾《军事家》杂志刊登专文，披露了这次行动的内幕。

　　一趟让人冒汗的旅程

　　1967年5月7日凌晨，庄人亮驾机从泰国塔克里空军基地起飞时，夜空还很晴朗。不料才到泰北，低气压即悄然成型，顷刻间便下起暴风雨。所幸，飞机此时已爬升至两万米高度，在雷鸣电闪的云层上方飞行。途经缅甸、印度直抵喜马拉雅山，庄人亮向脚下望去，只见陡峭险峻的峰峦绵延千里，已沉寂数百万年。

　　一道电光闪过，隐约可见群山之间的裂谷悬崖深不见底，犹如诗人但丁笔下的幽冥地府。从军多年的庄人亮不是没和死神打过交道，此刻却慑于大自然的威力而打了个冷战。下一道电光亮起时，他瞥了一眼挂在机翼下的两枚探测器，只是不知前方还会有怎样的危险。

　　罗布泊离台湾实在太远，U－2才不得不选择从泰国出发。不善吃辣的美国人，把这项棘手的任务取名为“Tabasco”——意思是，和这种用墨西哥辣椒特制的辣酱效果一样，“黑猫中队”要面对的也将是一趟让人冒汗的旅程。

　　“扔原子弹的活我不干”

　　庄人亮是在4月下旬抵达泰国的。连续一个多星期等不到出发命令，焦燥不已的他某天信手翻开杂志，正好看到“总统夫人”宋美龄撰文要求美国摧毁新疆的核试验基地。他心头一紧，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任务：“他们要我投掷的，该不会是原子弹吧？”

　　庄人亮想起几年前在美国受训时的一幕。有天晚上，他正在商场里闲逛，迎面走来一位颇有绅士派头的中年男子，对他笑着说“恭喜”。他上下打量来者，却记不得在何处见过面，便疑惑地问道：“何喜之有？”老外答曰：“欢迎加入核俱乐部！”原来，对方误以为庄人亮来自中国大陆。

　　那时，大陆成功试爆首枚原子弹没多久，而普通美国人此前对华人的印象，不是在餐馆里端盘子就是在洗衣店熨衣服，他们直到这时才惊讶地发现，原来中国人也能制造如此尖端的武器。不久之后，庄人亮又遇到一位参与登月计划的美国教授，此人也赞叹道：“短短数年间，中国的科技进步竟如此神速……”

　　回想起美国人钦佩的眼神，庄人亮心中打定主意：如果要我扔原子弹，那绝对不干！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太多心——将要投放到罗布泊的东西，看上去确实不像炸弹，倒像个装满仪器的小火箭。有趣的是，它光滑的外壳上写着“科学院，请勿动”6个简体大字。据说，采用这样的伪装，是为了防止探测器落地后被当地牧民随便捡走。

　　在大漠深处埋下暗哨

　　6点50分，天色已经大亮，“死亡之海”罗布泊出现在飞机左前方。核试验场位于一处盆地中，好像还有座小铁塔，可能那里就是试爆点。来不及细看，庄人亮驾机飞到盆地边缘，将仪表板上的保险打开，然后按动开关先投下一枚探测器，稍后再投下另一枚。

　　探测器上的小型降落伞在一定高度会自动张开，并在离地300米左右脱落，探测器便如同射出的标枪般直接插进沙地。依照设计，它前部的2／3会埋入地下，只露出约1米长的尾部收发信号。此外，探测器还会展开电池板，靠太阳能给自身充电。

　　在被大陆方面发现之前，只要周边数百公里范围内发生震动，探测器就会加以记录并将数据传回设在台湾的接收站。美国情报人员通过分析爆炸震动强度等关键参数，就能推算出中国大陆最新进行的核试验的大致规模。

　　随时与死亡擦身而过

　　投下两枚探测器后，侦察机顿时轻盈了不少。此刻，庄人亮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最短时间内原路返回，离开中国大陆领空。虽然已经按计划把“货物”送到，他并未因此感到有丝毫轻松。一路上，他总是把自己想像成雷达屏幕上的小小光点，对方正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心理压力。在以往的6次侦察中，庄人亮曾两度遭到解放军的拦截，其中一次在昆明，他的座机被至少3枚导弹追踪。在闪躲的同时，机腹下的照相机还拍到了两枚导弹的踪迹，只见它们拖着长长的尾烟，堪堪“擦身而过”。或许是这种生死悬一线的印象实在刻骨铭心，在昆明逃脱攻击后，庄人亮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常在半夜惊醒，浑身冷汗淋漓。

　　这回，U－2侦察机战战兢兢地再次飞越崇山峻岭，终于完好无损地降落在泰国机场上。有些出乎意料的是，沿途居然出奇地平静——或许，大陆方面没料到敌机会越过喜马拉雅山，一直潜入大漠深处的核试验基地？不过，这并非庄人亮关心的问题。9个小时内连续飞行了7000公里，他只想赶快脱掉厚厚的飞行手套，好好揉一揉早已抽筋的手指。

　　庄人亮自罗布泊归来后，“黑猫中队”又于当年晚些时候执行了另一次“Tabasco”任务。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每当庄人亮看到货架上那些泛着油光的辣酱，他就会从一股来自喉咙深处的辛辣感觉中，回忆起1967年初夏那次特别的飞行。